海明威老師的社會課,第一堂:「誰說她的哭喊不重要?」◎陳夏民



〈印第安人的營地〉中,尼克跟著父親去印第安人的營地,協助一名印第安婦女生產。婦女因為難產而在下舖痛苦尖叫、哀號,她的丈夫則因為腳傷而躺在上鋪休息。尼克問醫生說:「噢,爸爸,難道不能給她點什麼,讓她別再喊叫嗎?」醫生說:「沒辦法,我沒帶麻醉劑。但她的叫聲不重要,不重要所以我聽不見。」說完,便指揮眾人協助,進行了一場沒有麻醉病人的剖腹產手術。

手術完成後,醫生洋洋得意地說:「這場手術應該刊載在醫學期刊上。」正當他準備向上鋪的印地安婦女的丈夫報喜,掀開了棉被才發現他已躺在血泊之中,銀亮的剃刀落在旁邊,脖子上的裂口從左耳一路往下經過喉嚨再延伸到右耳……

先不提美國醫生對於印第安人是否抱著種族歧視(他的助手曾大喊:「該死的印第安潑婦!」),對於醫生而言,這是一場很有把握的手術,只要按照一定的步驟進行就成了,不僅能夠保住婦女的命,也能順利讓小孩子出生。於是,任何來自病人的反應,對他來說都不該列入考慮,因此也不重要。他卻忘了人的痛苦是會傳染的。留在上鋪的丈夫看不見下舖的過程,他不知道醫生的信心十足,他唯一弄得懂的事情,就是妻子正經歷一場極大的痛楚……

對比醫生拿刀切開婦女肚腹之前的自信,丈夫在拿刀割破咽喉之前,又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擁有知識與記憶的專業人士,若只顧著解決「問題」,而不願體會「受問題磨難者」的痛苦,就無法把他人當人看。屆時就算問題解決了,還是會製造出更複雜的新問題。

幽微細膩的人心,不是一句「我知道了」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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