痣 ◎汀汀




醫生,呃,我。怎麼了。我頭頂上有一顆痣,喔在這裡,頭髮裡面。唔,這是哪裡他媽的怎麼這麼亮。嗯對,噢請不要用力押它會痛!幹怎麼這麼粗魯!嗯,嗯,呃我國中就發現它了,一開始只是一顆小小的平面的黑痣。妳在說我的事了嗎。呃我忘了耶,應該是圓的吧,喔對它原本不是這樣子的,後來我也沒多去注意它,但是最近幾年發現它越長越大了,還凸了起來。妳在跟誰說。我去美容院洗頭的時候常常會有洗頭小妹摸到之後問我說那是什麼,我說喔只是一顆痣,但是她們就會刻意避開再也不會碰到它,好像怕它會傳染什麼病菌一樣。她們身上明明也都有一樣的痣。我還遇過有小姐知道是痣之後還跑去戴了手套才再回來幫我洗頭,我覺得,蠻丟臉的。妳為什麼要說這種事,我叫妳閉嘴了。有時候自己洗頭的時候不小心抓到也會痛,梳頭也要比較小心。妳怎麼還不閉嘴,小心梳頭這不是理所當然嗎。而且醫生最近它的顏色也開始有點變了。妳說醫生妳為什麼來找醫生。它以前就是像別的一般的痣一樣是平的黑黑的,可是它越來越凸,顏色也變淡了。噢媽的那傢伙陪妳來的,難怪你今天來看醫生了。喔這是我最近才發現的,呃不是,變凸是我很久之前就知道的了,顏色變了是我前幾天照鏡子才看到的,因為我平常只會用手摸它,很少用鏡子看。媽的要不是那傢伙跟妳親熱的時候老是愛撥弄頭髮才不會發現我。還有醫生,其實我有上網找了一點資料,因為它顏色變了所以我很緊張,這個有沒有可能是癌症啊。有嗎我自己都沒發現呢,我只是長大了啊,這不是很普通的事嗎,這麼多年都沒事妳為什麼要突然跑來看醫生呢,到底給妳帶來什麼麻煩了嗎。喔,嗯嗯,嗯,我知道啦,但是就是怕那百分之五啊。妳什麼時候變得會害怕那百分之五。噢,還要這麼久喔,那如果燒掉的話就不能知道結果了是不是。嗯其實什麼事也沒發生對吧,待會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就會乖乖回家的。喔,還沒有健保喔,可是要知道結果只能用開刀的嗎,只能開刀把它切下來化驗才能知道是不是癌嗎。妳今天怎麼他媽的都不聽我說話。喔,好,嗯,喔開刀有健保雷射沒有健保,喔,喔,今天馬上可以做嗎,呃,好我考慮一下,喔好,直接到一樓就可以是不是。妳在考慮什麼我要妳現在閉上嘴巴聽我的話。好,醫生那我考慮一下,我頭有一點痛。妳今天為什麼來醫院,妳什麼時候掛的號,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妳要走去哪裡。我已經受夠了,你待夠了,我要請你離開。妳他媽的發現什麼。我要把你趕出我的身體。妳他媽的在說什麼鬼話,妳想找死嗎。沒有人會動我的日記只有你。哼我不就是妳嗎,妳在發什麼神經。我不想再聽你說話了。妳跑什麼跑,混蛋我暈了快停下來。呼,呼。呼,呼,妳瘋了嗎,媽的一定是那男人幫妳掛的號我才會不知道。誰掛的號不重要。妳在害怕什麼。除了你,除了你沒有人會動我的日記。日記,又是日記的事嗎,幹那又怎樣啦。那不是我原本寫的。但那些不都是真的嗎,講太多真話妳怕了嗎。我不想再聽你說話。講真話妳為什麼害怕。那不是我原本寫的東西,是你控制我把它們改掉的。哈,說我控制妳,妳是腦子燒壞了吧。我沒有我很正常。妳怎麼還會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自己寫下的東西呢。日記是被你改過的那不是我的。怎麼可以說是被改過的妳別含血噴人,不都白紙黑字寫了一本又一本嗎。那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明明就是妳自己寫的呀,哈笑話,我改,我怎麼改,再另外長出一隻手臂去握住筆桿改你的日記嗎,妳想長成怪胎嗎。我不想再聽見你說任何一句話,那些都不是我的日記。媽的娘兒們就是這樣彆彆扭扭,妳想找男人就帶妳去找男人也不好嗎。我不想讓我媽擔心,我不想再在三更半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哼看妳每次在他那髒兮兮的床上的那副德行,妳不是很爽嗎。他來了我不要再聽到你說任何一句話。媽的早知道就不順著妳的潛意識,都是那男的把事情搞成今天這樣。我不想讓別人以為我是神經病,你夠了。為什麼要管,妳還要管誰,妳還在乎誰。要不是他偷看我日記。就因為他偷看妳日記,那關我屁事,去他們的你用不著在乎這些吧。是他救了我的,你總是控制我。妳煩不煩啊。我想的根本就不是你在日記上寫成的那樣。妳他媽明明就是討厭這個世界的,裝什麼清高樣。你用不著管這麼多,我就快要脫離你了。妳現在想怎樣,燒了我割了我嗎。今天馬上就可以手術。哼總是自以為聰明。我不要回家。哈哈妳連自己的腳想去哪裡都控制不了,對,招一台計程車回家。我不要回家我不要招手那不是我想要招車的。不要搖頭不要搖不要晃,啊啊好暈。你太吵了你可以閉嘴了。妳他媽的又在發什麼神經,我到底做錯什麼,吭妳告訴我。請你,請你閉嘴。妳原本要的不就是這些嗎,我讓妳看到了,我讓妳活在妳想要的。這都是你編出來的。放屁,那些全是放屁,那妳為什麼逃家。我愛我的家人,日記裡寫著逃家了,但我不相信,這一切都是你編造的。呵又怪到我身上了。我已經受夠你了。妳閉嘴。過了今天就不會再有你了。妳不要再跟我說話,妳逃去哪裡都沒有用的。只要遠離你就好了。我說了,妳現在就回家,什麼事都沒了。我,我。那傢伙為什麼追上了,媽的,妳快跑啊,跑快一點。走吧我們進去吧這裡風太大了。幹要妳跑妳又不跑了。我決定好了。哼妳什麼時候開始不聽我的話的。嗯對,醫生剛剛說今天就可以手術。妳還要待在那個家裡妳就待吧。嗯,不用住院。妳在騙誰,騙不了妳頭頂上的這一個,妳一定是害怕看到真實的東西吧。半個小時就好了吧。一定是的,妳害怕了,要不然妳為什麼要來醫院。是這個櫃台嗎。妳他媽的連自己都面對不了,唉。幫我拿一下皮包。唉,妳老是看不見真實的東西。小姐我剛剛看過林醫師的診了。妳什麼時候開始不聽我說話。喔好我上去找醫師,謝謝。妳怎麼能夠選擇。告訴我,你是不是癌。我是不是癌,哼,割掉燒掉不就知道了嗎,割了有報告可以看,燒了如果傷口爛了就是癌吧。小姐我剛剛掛五十四號,已經看過診了,我要跟醫師說我決定好了。是嗎,妳沒戴帽子,這裡好冷。醫師,我想還是雷射好了。如果是癌呢,妳也不怕了。嗯,喔好,一個禮拜是不是。如果是癌的話雷射之後的傷口可是會一直潰爛的唷。好,嗯,嗯,一樓雷射室,好。我其實不是在威脅妳。嗯,好的。
醫生,我,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