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力道
◎阿丹
妹尾河童在《廁所大不同》(遠流出版)裡,拜訪了各界名人,有小說家、漫畫家、藝人、藝術家等人,而且目的就是去逛逛他們家中的廁所,甚至鉅細靡遺手繪廁所裡的各種細節,主人家還可以拿插圖來對照自家廁所,保證一塊磁磚都不少。許多人家裡的廁所,除了經過巧思佈置,擺放書本的位置也不可少,這也是一種許多人都有的習慣,當然,也跟受訪者工作與興趣的類型有關。不過,也有少數讓人覺得「新鮮」的特例,比如田島征三的家。
繪本作家田島征三家裡的廁所,可能會讓初次造訪的人大吃一驚。一打開廁所門,就會看見一個大字報,上頭是田島豪邁的大字寫著:「本廁所之物將作為農田的肥料。水份太多發酵就慢,所以請用少量水沖走即可。特別是女性總要將擦屁股的紙整個兒沖掉(那樣得用掉一桶水),那些紙等下個人以小便沖走即可……(為了農田裡的蔬菜請多多合作。主人啟。)」因為可以作成田島家自己種植的有機蔬果的有機肥呀。而這一切,源自他所執著的「土地死了就再也無法復活」的實踐。
1940年出生於日本大阪的田島征三,在29歲那年,帶著家人,移居到「日之出村」,從此過著一邊耕種、一邊創作的生活。而在1969年的一個興蓋垃圾掩埋場計劃,為了保護日之出森林,讓他投身反對興建的運動。《從山裡逃出來∕丟啊!》(天下雜誌出版)就是在這段期間所完成的議題性作品。
田島征三將自身的憤怒與哀傷,用最原始、粗獷的筆觸,強烈的色彩,刻劃了一場無法對人類責難的吶喊。也因他特疏的生活經驗,以及對大自然的深刻情感,他的作品中常以孕育萬物的「土壤」,被稱為是最具「土味」的繪本作家。
而在《飛啊!蝗蟲》(青林出版)裡,同樣可看到田島征三對於自然的觀察。內容描述躲在樹叢裡的蝗蟲,過著無時無刻擔心著會被吃掉的日子。有天,牠厭倦這樣的生活,決定要到石頭上悠悠哉哉的曬太陽,牠也知道這樣做很快就會被發現,甚至被吃掉,但牠還是照做不誤。果然,被蛇發現了,正好,螳螂也衝了過來。蝗蟲死命地跳了起來,蛇變形了,螳螂被撞得四分五裂。把蜘蛛和蜘蛛網弄得亂七八糟,然後衝上了天,空中的小鳥還以為自己挨了子彈呢。只是,當牠衝得好高好高,高得不能再高的時候,牠開始往下掉。蝗蟲看到青蛙在底下張開嘴巴等著牠,這時,牠注意到背上有四片翅膀,牠從來都沒有用過,牠開始拼命鼓動翅膀。突然,牠的身體變輕了,蝗蟲往上飄了起來。蜻蜓和蝴蝶嘲笑蝗蟲飛得難看死了,但牠根本就不在意別人怎說說,因為,光是能飛,就夠牠高興了。蝗蟲飛得好高,好高,牠利用自己的翅膀,乘著風,飛向牠想去的地方。
這本書,為田島征三贏得了繪本日本獎、第三十八屆小學館繪畫獎、年度插畫作家獎,並入選波隆那國際兒童圖書展圖畫獎。有趣的是,在創作這本書時,田島征三因為A型肝炎住院。他抓了一大堆蝗蟲到醫院,任牠們在院裡自由飛翔,然後觀察牠們,想必這就是此書能夠把蝗蟲的生命力躍然於紙上的原因之一。
實際觀察自然的生物,而不只是從書本圖鑑上照著擬出死板的模型。從這本書我們也可以看出,這隻蝗蟲厭倦躲躲藏藏的生活,在大筆揮毫下展現出的魄力與氣勢十足的生命力,符合了日本的精神,由原本情緒上的壓抑內斂,在瞬間爆發,宣洩出屬於生命本質的力與美。這也是田島征三對於創作的要求,勇於衝破自身潛力的界線,才能展現出翻新的風格。從作品受質疑到獲得肯定甚至讀者及獎項的青睞,田島征三總是拒絕滿足於那樣的喜悅之中。反而閉關數年,不斷地拋棄舊有的風格,挑戰自己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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