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的是真理還是死？──《阿基里斯與龜》
「阿基里斯與龜」是希臘時代一則關於時間與距離的悖論。其理論為：烏龜的出發點在阿基里斯前方，當阿基里斯抵達烏龜的出發點時，烏龜必定前進了一段距離，以此類推，阿基里斯永遠趕不上烏龜。我想多數人都知道這並不可能發生，只是利用了某些數學邏輯上的盲點，然而《阿基里斯與龜》這部電影的主角真知壽，卻始終無法看穿這論點中的陷阱。
許多人看完這部電影後覺得很不舒服，或許是因為劇中主角的某些行為太過奇怪，也或許是因為電影情節荒謬得太過真實。主角真知壽從小熱愛繪畫，卻飽嚐失敗與挫折，每次把畫拿去畫室，都被畫室主人批評得體無完膚，因為他的畫不斷被否定，導致他開始模仿其他畫家，失去自我，在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藝術」的情況下，所有物品都被他拿來做藝術方面的嘗試，最後就連女兒的屍體都拿來作畫。在這種追求藝術成就而不可得的情況下，妻子也離開了他，他自焚求死，卻又及時被救出送醫。
電影最後，主角和先前離開他的老婆和好，兩個人開心地邊走邊踢著他出院後隨手撿來，在跳蚤市場標價二十萬圓販賣的鐵罐子。這似乎是個扭轉哀傷氣氛的結局，然而從創作者的角度來看，我只覺得帶來更深的絕望，因為這多少暗示了我們主角今後將永不再繪畫，而主角開始繪畫至今所認為的一切關於藝術的認知與理解已完全崩壞，化為烏有。
或許是怕模糊焦點，北野武絲毫不給主角其他機會（例如換間畫室試試看），把藝術之路敘述得如此無轉圜餘地，總之，只要在這佈下陷阱的悖論中，阿基里斯是不可能跑贏烏龜的。但是人總得想些樂觀的事好讓自己能活下去，所以我不得不這麼說：當你選擇創作這條路，就等於選擇了相信阿基里斯悖論，所有創作者都是身陷阿基里斯悖論中的人，也永遠沒有解脫的一天。不過如果你覺得這樣跑下去還滿爽的，那不如就忘掉前面的烏龜快樂奔跑吧，也許某一天，你會驚覺，烏龜早已在你之後了。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