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生
曾在交通繁忙的舊金山街頭看過一個畫面:一名穿著破爛、手裡握著洗車用海綿刷的嬉皮,趁著紅燈亮起,急忙跳下安全島,跑到甫停下較高檔的汽車旁,隨性地往車窗或擋風玻璃刷個幾下,然後伸手要錢。若有人付錢,他便高興地揮舞清洗工具向對方道謝,反之,彷彿能把怨氣化為子彈射進車窗玻璃似地,朝著對方比中指。
將馬路化為自己的舞台,這是他選擇的生活。
相較於舊金山,印尼的交通狀況更加惡劣,隨處可見機車與汽車爭道互鳴喇叭,若時處雨季,更可能看見生死一瞬間的場面。在這樣對行人極度不友善的奔忙空間裡,經常能發現與上述嬉皮十分相似的族群:可能是一名手裡握著裝有幾顆彈珠的寶特瓶的中年男子,走到你車窗旁然後搖搖手中瓶子與你分享彈珠的聲音;可能是抱著一支吉他、領口綁著方巾的文藝青年,以彈奏豎琴的指法在你面前慵懶地撥弦;也可能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對著車窗推銷著小小雙手無法抱緊的報紙,或乾脆一點,用那枯槁黝黑的手肘輕敲你的車窗,再以掌紋拂去玻璃上的塵埃。
他不過是個孩子,他沒有選擇,只能接受。接受逐漸搖下的車窗裡遞出來的一張千元印尼盾紙鈔和一口濁痰,並在還沒吃到十歲生日蛋糕的年紀,大方地接受一個事實:自己終將成為這一條馬路上被更多車輪碾壓、覆蓋的一抹煞車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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