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筆記（二）關於寫作場——倒退嚕◎潘家欣

 

妖獸筆記（二）關於寫作場——倒退嚕◎潘家欣

藝術家的天線通常是開的。

我不清楚別人怎麼做，但是說到天線全開，我們其實都有一定的自我保護機制，比如說，靈媒的水晶球，愛麗絲的迷幻蘑菇，費茲傑羅的琴酒，達利的夢與八字鬍，大炳的藥。看起來像墮入深淵的詛咒，其實是護身符，以便走進兇險的靈感全開狀態。

要當藝術家，說實話要有自我毀滅的決心。而寫作如同夢境，是每個人創造出來自身的修練場（修羅場）。往往在閱讀的時候，我會看到作家靈魂的形象，比如說陳允元形構的寫作場是冰霜城堡，所以不管他本人再怎麼膽固醇過高，寫起詩來就是憂鬱華麗的北國王子。阿米的寫作場是煙花樓閣遊樂園，不管現實生活再怎麼狼狽，她在寫作場裡就是名精緻任性貌美的歌姬。東晟誠實如一，他覺得寫詩的時候，自己始終是個瘦子。

我的寫作場呢，是荒原。荒原上什麼也沒有，只有永無止盡的草，呈現秋霜後的絲絨灰。而且不管再怎麼往四面八方看去，都只有無限的枯草而已，我會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看出其中可循的脈絡，然後慢慢走出一條小徑來。荒原的天空也是藍紫色，嵌幾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星星。

在荒原裡我可以是冷淡的旅客，什麼人情也不認。

但我畢竟還不是成熟的作者，無法建構一個穩定的寫作場域。且荒原會隨著季節移動，我得靠過勞與酒精的引導才能找到，有時候荒原出現得太過頻繁，令我神思恍惚，不知所云。很少的時候，我會邀請朋友一起進入荒原探險。我並不是天才，大多時候僅僅是一名瘋子，但是瘋子的生活不好過。事實上，寫作需要好伙伴。垃圾話是必要的，鬼故事是必要的，轉貼花邊新聞是必要的，聒噪是必要的，情色不用說，下流更是必要的。

在精確的擊中什麼之前，需要許多荒唐玩樂來穩定自己的雙手。

《妖獸》的三名作序者，都是我在荒原漫遊的好夥伴。我必須稱讚MSN的發明，促使我們激發出這麼多創作火花，常常和阿米聊一聊八卦，或是跟允元聊一聊垃圾話，就可以寫了。遠勝於枯坐在電腦前面一晚，醒來就把全部的囈語刪除。

很難形容垃圾話的重要性。

那這麼說好了，我喜歡愛麗斯的鏡中奇緣。鏡中每一件事都是相反的，比如說，愛麗絲看見遠遠的一座山，想走過去，結果越來越遠。但是往相反的方向走，沒多久就到了。

有時候，想去的地方，要用相反的路徑去達到。有時候，退後原來是向前。

謝謝詩人東晟的妙語如珠（總是令我招架不住），陪我一起倒退嚕。

打完手槍需要衛生紙

精蟲打噴嚏就會倒退嚕

躺下就造成塞車

一塞三十分鐘

下雨了風也會失憶

性慾原地踏步

叭噗叭噗。

畫地圖，洗內褲

媽媽說回家吃飯了

飯放腹裡熱呼呼

——節錄自潘家欣詩作〈倒退嚕〉

潘家欣剪紙〈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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