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後母日記#2「如何把一隻貓放上托盤？」◎葉佳怡

每一隻成功貓咪的背後，都有一個辛酸的後母，含辛茹苦挑飼料，把屎把尿換貓沙，只為了讓小貓咪在最棒的環境長大。每週二，「專業」貓咪後母（剛好也是小說家）葉佳怡，和你分享照顧一次四隻貓咪的春天後母心！

#2「如何把一隻貓放上托盤？」

身為一個貓奴，這個問句不但令人困惑，還犯了根本上的錯誤。

就算忽略「托盤」這個令人困惑的詞彙（為什麼不是陶鍋？鍋貓不是比較受歡迎嗎？），如果真想探索這個問題，你也只能問「如何拜託一隻貓跳上托盤？」、「如何哀求一隻貓愛上托盤？」或者「如何放下尊嚴付出一切好說歹說讓一隻貓不至於憎恨托盤？」

你知道的，很多人都說貓奴是被虐狂，是Ｍ，我覺得這說法對也不對。

Miku：「所以我這麼害羞就叫做Ｍ嗎。」母：「不是這樣的。」

露露從小就愛尿床，我和她繼父為此換了許多種貓砂，無論是礦物砂、水晶砂、紙砂還是木屑砂，我們總是不辭勞苦地嘗試，然而當種類怎麼換都沒用之後，她繼父就抓狂了，從此認真開始與她對峙。情節大約如下：

露露偷尿床，逃走時不幸與她繼父的眼神對上，瞳孔中洩漏心虛，她繼父立刻雷達大響。

繼父：「露露！妳尿床！過來！（光速將她撈起）」

露露：「喵！」
繼父：「妳自己聞聞看！這是妳的尿！妳尿床！這是錯的！」（邏輯非常清楚）

露露：「喵嗚！（咬）」

繼父：「啊啊啊妳竟然咬我！好好講道理（？）妳不聽！妳竟然咬我！（咬回去）」

露露：「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一人一貓咬成一團，我沒事幹，只好默默去洗床單。

露露：「竟然咬我！」

也不知道是對峙起了作用，還是有一天她突然想通了，總之尿床的習慣莫名就消失了。不過後來我們養了其他貓，或許是感到爭寵壓力，她竟然又出現了異食癖，只要是條狀布料都不放過，垂掛在椅背的外套袖子也無法倖免，逼得我只好每天把家裡的布製品全都收拾乾淨（也逼得我必須不停買新衣服）。我甚至特地去找了一根無染料的有機棉布狗骨頭，希望引誘她吃狗骨頭旁的細流蘇——至少那感覺起來比較能順利排出。

她竟然也乖乖吃了幾天，不再亂吃其他布料，但也只有幾天而已。

有人說貓比狗聰明，有人說狗比貓聰明，當然聰不聰明有很多標準可以判斷。不過在我看來，貓似乎比狗無法理解人類的指令，不過還是能解讀人類的眼神及語調，只是後續反應不見得盡如我們人意（就像露露也沒想過她繼父會咬回去）。比如跑跑總是愛跳上我的書桌，我大聲喝斥，他會瑟縮一下，試著退避，但就是不願跳下桌，直到我開始往書桌靠近他才就範。如此情節不停重複，但我總是不知道他是不明白，還是不願意？

跑跑：「趴一下而已嘛！」母：「你騙人！」

不過人類彼此間的關係不也是如此嗎？我們難道不是總和身邊的人陷入一種情感模式，眼看喜悅傷害不停重複，然後被迫自問：「那人究竟是不明白、還是不願意？」（我難道真是個Ｍ嗎？是嗎？是嗎？）

於是在所有僵固的局限中，你是無法把一隻貓放上托盤的。當然你可以把小魚乾放上托盤，貓咪可能會上去吃，吃完頂多坐在那兒等下一隻，但等一等終究還是要離開的。就算你真讓一隻貓留在托盤上了，你也無法把那隻貓端去哪裡，就算端起來也不算一項引人注目的特技（咬貓可能還比較算）。但要是你每天給貓咪一些溫柔眼神，一些溫柔話語，然後又把一個托盤放在你的床邊忘了收走，從此她可能就會為了陪你窩上托盤（你也為了怕她離開再也不敢拿走托盤）。於是那成為你們之間的情感模式，雖然怪異，但她願意每夜守在熟睡的你身邊，你也願意相信那是一種愛。